《Can't Even: How Millennials Became the Burnout Generation》 by Anne Helen Petersen
受不了:千禧一代如何成為倦怠的一代
主題一:世代張力與嬰兒潮世代的遺產
安妮·海倫·彼得森的著作《Can't Even: How Millennials Became the Burnout Generation》深入探討了千禧世代普遍存在的倦怠現象,並指出這並非源於懶惰或特權,而是經濟、社會和技術壓力交織的結果。其中一個核心論點是,嬰兒潮世代(1946-1964年出生)對千禧世代的價值觀和工作期望產生了深遠影響。
要點:
- 嬰兒潮世代的影響與矛盾: 嬰兒潮世代在二戰後經濟繁榮時期成長,享有穩定的中產階級經濟和強大的工會支持。然而,1970年代的經濟衰退帶來了不安全感,促使他們採取更加個人主義的態度,優先考慮個人成功而非集體福祉。他們灌輸千禧世代要重視感受和抱負,卻也創造了導致千禧世代沮喪的意識形態。彼得森指出:「嬰兒潮世代,在很多方面,要對我們負責,無論是字面意義上的(作為我們的父母、老師和教練)還是比喻意義上的(創造了塑造我們的意識形態和經濟環境)。」然而,問題在於「他們的無能力利用這些經驗來同情他們自己孩子這一代」。
- 「把梯子拉起來」的政策: 面對經濟不穩定,嬰兒潮世代採取了有利於自身安全和成功的政策和態度,例如削弱工會和減少對社會計畫的政府支持,這些都加劇了千禧世代在就業保障和收入不平等方面面臨的困境。
- 過度成就文化: 從小開始,千禧世代就被教育要成為「過度成就者」(Overachievers),將大學教育視為通往經濟成功的唯一途徑。這種觀念導致學生們產生了「無論他們取得多少成就,都永遠不夠」的結論。彼得森提到,她擔任教授時觀察到,儘管學生中仍有兄弟會和姐妹會成員,但他們「比我的同齡人更加努力學習。他們很少翹課,虔誠地參加辦公時間,並在任何時間發送電子郵件,但他們也焦慮地追求成績,一想到畢業就感到癱瘓,並經常被要求創造力的作業難倒。」
主題二:成長中的「迷你大人」與育兒模式的轉變
千禧世代的倦怠與他們的成長經歷和育兒模式密切相關。
要點:
- 「協調栽培」與「直升機育兒」: 社會學家安妮特·拉羅(Annette Lareau)提出的「協調栽培」(concerted cultivation)模式,描述了高收入家庭如何安排孩子參與各種豐富的活動,以培養其未來成功的能力。這種方式雖然旨在為未來做準備,但也導致孩子們「過度安排」和「焦慮加劇」,成為「迷你大人」(mini-adults),擅長於結構化環境,卻可能缺乏獨立生活技能和應變能力。而「直升機育兒」(Helicopter Parenting)的興起,部分原因來自於1970年代末對兒童安全的社會焦慮加劇,進一步限制了孩子的獨立性和自由玩耍的時間。
- 對休閒的罪惡感: 這種過度安排的童年導致了千禧世代對「放鬆」感到內疚。彼得森引述 Caitlin 的話:「作為一個成年人,我意識到如果我不做點什麼,我就會感到壓力。我感到放鬆是一種罪惡。即使在大學裡,我發現自己每個學期都需要修十八到十九個學分,有一份校園工作,參加社團,做志工,參與戲劇和音樂劇,但我仍然覺得自己做得不夠。」
- 經濟焦慮的文化影響: 千禧世代對工作和成功的看法深受家庭不安全感(源於經濟轉變)的影響,導致他們「被驅使去超越自己,因為過去的負擔沉重」。
主題三:工作性質的惡化與「做你所愛」的迷思
現代工作環境的結構性問題,加上「做你所愛」的意識形態,進一步加劇了千禧世代的倦怠。
要點:
- 「不穩定無產者」的興起: 勞動市場從穩定的、有工會保障的職位,轉變為「不穩定無產者」(precariat)的增加,這是一個由零工工作者、零售員工、兼職教授和自由職業者等組成的新興階級,他們面臨就業不穩定、福利缺乏和經濟不安全。這種不穩定導致更大的脆弱性和倦怠。
- 經濟政策的影響: 1980年代以來的經濟政策,包括去監管化和工會保護的削弱,旨在以犧牲工人穩定為代價來最大化短期利潤。企業將非核心工作外包,創造了分級的工作環境,底層工人缺乏福利和保護。
- 「做你所愛」的陷阱: 「做你所愛,你餘生都不必再工作一天」的修辭是一種「倦怠陷阱」。這種觀念模糊了工作與個人身份之間的界限,使工人容忍低薪和惡劣條件,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是在追尋「夢想」。史蒂夫·賈伯斯等人的演講也助長了這種迷思。
- 科技加劇倦怠: 數位科技模糊了工作與個人生活的界限,助長了對生產力不斷展示的需求,導致人們在未達到自我設定的標準時感到不足。社群媒體則滋生了比較和不滿,讓人們不斷將自己的生活與他人精心策劃的形象進行比較。遠端工作雖然提供了彈性,但也增加了對持續連接的期望,加劇了倦怠。彼得森提到,科技讓許多「瑣事」變得更加繁瑣,例如「找醫生,而且不僅是任何醫生,還要能接受你的保險,並接受新病患的醫生」。
主題四:休閒的異化與育兒的重擔
在過度工作文化的影響下,連休閒和育兒也成為了倦怠的來源。
要點:
- 「破碎」的休閒: 對千禧世代而言,休閒已經從單純的享受轉變為充滿焦慮和生產力壓力的空間。他們感到有罪惡感,無法在不追求效率或社會地位的情況下享受閒暇。「休閒」一詞的拉丁語詞根「licere」意為「被允許」或「自由」,強調休閒應該是允許個人享受的時間,而不是創造價值的義務。
- 工作狂的興起: 對工作狂的頌揚,以及對工作保障的擔憂,導致了一種將「更努力工作等同於更有價值」的思維模式。即使研究顯示工作時間增加會降低實際生產力,這種心態仍然普遍存在。
- 愛好與貨幣化壓力: 愛好失去了作為快樂來源的內在價值,常常被迫貨幣化。人們感到被迫從他們的閒暇活動中獲利,這給本應令人愉悅和恢復活力的事物帶來了巨大的壓力。
- 育兒倦怠: 育兒已成為一項艱鉅的「工作」,尤其對於母親而言,她們承擔了家庭中絕大部分的家務勞動和情感負擔。社會對理想父母的期望不斷提高,而支持系統卻日益崩潰,導致父母感到筋疲力盡、焦慮和不足。經濟不確定性也加劇了育兒的壓力。
- 生育率下降: 千禧世代普遍延遲或放棄生育,主要原因包括倦怠和對職業的擔憂。這反映了社會對女性在職業和母親角色上同時取得成功的期望,增加了她們在個人生活決策上的複雜性。
結論:正視倦怠與呼籲系統性變革
彼得森最終強調,千禧世代的倦怠並非個人失敗,而是更廣泛的系統性問題。
要點:
- 倦怠是系統性問題: 倦怠並非個人層面的「不適應」或「脆弱」,而是資本主義當前形式下的固有問題,影響著每一個互動和每一個決策。「它不必如此。」
- 拒絕接受現狀: 儘管我們已經與當前現實妥協,「但这不代表它是对的。」我們應該傾聽身體發出的警訊,停止這種無休止的循環。
- 集體行動與同情心: 要解決倦怠問題,不能僅靠個人的「自我照護」解決方案,而需要集體行動和系統性改革。這包括提倡更強大的工會、監管保護、以及支持家庭的公共政策,以創造一個更公平、更富有同情心的社會。真正的解決方案是「為每個人,而不僅僅是為你,或那些看起來、說話、行為像你,有你這樣家庭的人,讓生活變得更好,去行動、投票和倡導解決方案。」
• 重新定義價值: 最核心的理解是,「我們可以達成一個驚人而激進的理解,那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,僅僅因為我們的存在。」這種對個人價值的重新肯定,超越了生產力、消費和產出,是抵抗倦怠和實現真正幸福的關鍵。